在一起的这些年,秦舟习惯了我的细微照顾和无限妥协。所以我走的那天,他也只是坐在床上,淡薄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那天我扣上领口的最后一个扣子,跟他说。「不回来了。」男人嗤笑一声,点点头。「行啊,那别回来了呗。」……后来,秦舟找遍了大江南北。他打爆了我的电话,拽着我的朋友,近乎哀求般一个个问。问我去了哪里。 当我走进画室,寻找秦舟的身影时,午后的阳光恰好洒在他指导绘画的身影上。 那淡淡的金色光线,仿佛用最精致的笔触描绘出他那仿佛古希腊大师手下的雕塑般的轮廓。 秦舟总是有这种魔力,无论他做什么,...
在一起的这些年,秦舟习惯了我的细微照顾和无限妥协。所以我走的那天,他也只是坐在床上,淡薄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那天我扣上领口的最后一个扣子,跟他说。「不回来了。」男人嗤笑一声,点点头。「行啊,那别回来了呗。」……后来,秦舟找遍了大江南北。他打爆了我的电话,拽着我的朋友,近乎哀求般一个个问。问我去了哪里。
当我走进画室,寻找秦舟的身影时,午后的阳光恰好洒在他指导绘画的身影上。
那淡淡的金色光线,仿佛用最精致的笔触描绘出他那仿佛古希腊大师手下的雕塑般的轮廓。
秦舟总是有这种魔力,无论他做什么,都能牢牢抓住我的眼球。
我的目光一旦落在他身上,我的思绪就像被冻结了一样,无法运转。
我紧紧攥着手机,脑海中浮现出里面躺着的几条未读信息。
“陆筱筱回来了。”
“大家都帮你瞒着秦教授呢。”
“你俩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谁知道那个女人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
我追求他这么久,几乎倾尽所有,总以为终有一天,他的目光会停留在我身上。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步入婚姻的前夜,他那纠缠了六年的前女友却突然回国了。
秦舟对辣椒敬而远之。
秦舟对香菜也是避之不及。
秦舟偏爱清淡口味,油水要少。
谈起秦舟的喜好,我似乎无需刻意记忆,它们早已深植我心。
我手中的便当盒,时而紧握,时而放松,尽管上课铃已响,画室里的学生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那些年轻女孩的裙子短得几乎遮不住膝盖,每当她们抬头向他提问,我总觉得秦舟身上会沾染她们的香水。
我在门口徘徊,心中反复纠结:便当会不会凉了,他会不会不中意今天的菜式,直到那个女孩终于放过他。
他步伐矫健,直到看到我站在门口挡住去路,才停下脚步。
“秦舟,午饭……”
“不吃了,待会儿有个研讨会。”
他微微皱眉,打断了我的话。
我愣在原地,那一刻,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夜幕降临,我呆呆地望着垃圾桶里躺着的饭盒。
“哎呀,学姐,真不好意思。”
“秦老师一直都没碰过,我还以为他不要了,就帮他扔了。”
女孩捂着嘴笑,那“不要的东西”似乎另有所指。
我没什么心情去理会这种无端的挑衅。
秦舟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蝴蝶,要是以前,我可能还会争辩几句,但现在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怎么就能做到心如止水。
会议室的门开了,秦舟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我看见那个美术协会的会长正对他点头哈腰。
明明这老头上周还在酒桌上,对我们公司的一位新晋设计师百般刁难。
我想,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挤到秦舟身边。
那个男人显然不想理会这老头,垂着的眼睛里满是不耐烦,
但在看到我后,他大步朝我走来。
“你怎么来了?”
他肯定看到了垃圾桶里的饭盒,只是他那黑色的眼睛也只是随意地在上面扫过。
我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我还是先笑了。
我整理了一下手中的风衣,递给了他。
“秦舟,外面冷了,怕你会着凉。”
“嘿,那个递衣服的,是秦舟的未婚妻吗?”
“对啊,他们好像今年下半年要办婚礼了,你不知道吗?”
“哎呀,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秦舟和那个谁,闹得满城风雨的,不是现在这个吧?”
“嘘,你小声点,谁不知道那个名字在秦老板面前是提都不能提的。”
在回家的路上,我倚着车窗,突然想起刚才无意中听到的两位员工的对话。
是这样啊,秦舟的那个白月光,那个曾经让他心如刀割的人,在三年前和他大吵一架,然后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却潇洒地出国了。
成了秦舟心中的……永远的痛。
我竭尽全力,却还是无法摧毁她为他筑起的坚固防线。
车窗外,车流如织,我凝视着那些如同流星划过的霓虹灯,突然开口。
“骗子。”
声音没控制住,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什么?”
开车的他瞥了我一眼。
“你说过你会把饭吃完的。”
他叹了口气,一向没什么耐心的他,这次竟然给出了一点点让步。
“饭呢?”
“被你助理扔了。”
他嗯了一声,绿灯亮起,他一脚油门踩下去,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我明天把她开除,怎么样?”
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我继续倚着玻璃,看着那些如丝线般落下的小雨,融入窗外斑斓的色彩中。
“林烨,你这是在耍什么性子呢?”
屋内灯光昏暗,由于雨水的侵袭,我俩身上都带着潮湿的气息。
当他那有力的手掌紧握我的后颈时,我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将我推抵在门厅,轻咬我的耳垂,接着亲吻。
“当初是你追的我,对吧?”
“是你死缠烂打了多久?两年?”
“我问你,你是谁啊?你喜欢我,我就得回应?谁在乎你?”
他将我按在那里,摩擦着我膝盖内侧,继续追问。
“嗯?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只要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愿意?”
秦舟的话语,将我所有的尴尬暴露无遗。
仿佛故意将渴望水的鱼儿置于烈日之下。
他本就没什么耐心,对我的逼问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的笑容中满是讥讽,紧紧抱着我,直到似乎感觉到我颈肩的温度,才稍微僵硬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
“哭吧。”
“等你哭够了,我再继续。”
你看,他对我的那点耐心,又一次耗尽了。
不知何时,细雨变成了暴雨,我凝视着深夜中他的眼睛,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秦舟。”
“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这个问题,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因为门铃的响起,打破了我们之间微妙的气氛。
外面大雨滂沱,我打开门之前,都没想明白,谁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来访。
直到眼前那白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女孩的妆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骄傲和美丽。
她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目光直接落在我身后。
三年前与他有过深刻纠葛的女孩,此刻如同大雨中的墨迹,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似乎有着十足的自信,带着高傲的炫耀和施舍。
“秦舟,你真的要和一个你不爱的人过一生吗?”
“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愿意娶我吗?”
我转过头去。
透过层层雨幕,男人停下了动作,眼神深邃,却只是那么一瞬间,就那么凝视着她。
我想,真是麻烦,现在不需要考虑是否告诉秦舟她回来了。
我稍微侧了侧身,让他们的目光更加直接,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秦舟。”
“要不,这婚就别结了吧?”
雨下个不停,仿佛怎么也洗不净她那湿润的目光。
没想到秦舟竟然果断地把门关上了。
霎时间,原本嘈杂的客厅又恢复了宁静。
「别胡思乱想。」
我听到他那沉稳的声音。
他低着头,用毛巾轻轻擦拭我被雨水打湿的刘海。
「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戏了。」
……
时间似乎就这样平静地流逝,我和秦舟的婚期也日益临近。
除此之外,双方家长已经见过面,亲朋好友也都已经知道了,时不时就会收到一些祝福的邮件。
仿佛一切都在推动着我们向前走。
我像往常一样来到画室。
最近有个国际比赛接近尾声,影响挺大的,我正在给画作做最后的修饰。
但不知怎的,总觉得画上的几笔不太满意。
正当我感到有些烦躁时,画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林老师,有人找你。」
那时我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哪个知道我要结婚的朋友来祝贺。
直到我看到了那个双手背后,长发及腰,笑容满面的女孩。
那是陆筱筱。
嘿,该怎么称呼你呢,秦舟的另一半?
外头的气温高达37度,夏日的阳光刺眼地照在她的眼眸上。
大家都夸陆筱筱长得美,那种美得让人一眼就心动,仿佛能瞬间把人的心神勾走。
“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本能地擦了擦指尖上的颜料,那阴影界限分明。
刺眼的光线洒在对面女孩白皙的肌肤上,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轻轻拉起嘴角,对我露出了微笑。
紧接着,我只感觉到眼前一道光芒闪过。
她的动作太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避,等我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感到了剧烈的疼痛。
陆筱筱,她竟然用刀片,划伤了我的脸颊。
我的心脏在耳边咚咚作响,夏日的微风呼呼地吹着,
我捂着脸颊,视线被一片血红所填满。
血液飞溅到了我那幅未完成的画作上,我心想。
真是的,她果然是个疯子。
……
“让我瞧瞧,这伤口有六厘米长。”
“幸亏你躲得及时,这刀子本来是冲着你的脸去的。”
夜晚的蝉声让人心烦意乱。
偏偏对面那人还抓着我的脸,左看右看,笑得津津有味。
“这伤会留疤,你怕不怕?”
从下午进医院处理伤口到现在,我一直盯着对面穿着白大褂,却笑得吊儿郎当的帅气面孔,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杨韧哲,我的老朋友,高二那年他选了理科,我选了文科,从此我们各奔东西。
这些年我们也不是没碰过面,只是秦舟不知为何不太待见他,我和他的联系也就渐渐少了。
这次我满脸是血地冲进急诊室,没想到正好是他值班。
“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脸上缠着绷带,我用另一只眼睛看着对面的杨医生,他晃着长腿,似乎不打算下班,非要把事情搞清楚不可。
从认识他开始,这家伙就没个正经。
“秦舟的前女友划的。”
我指了指额头上的伤口,简单概括了事情的经过。
转头一看,对面那人又笑了。
其实我脾气还算不错,但从小到大,唯一让我一看到就火冒三丈的,就是杨韧哲。
“你笑什么?”
因为绷带的原因,我说话都有些困难。
“你和秦舟的婚礼还举行吗?”
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样问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提出这个问题,一时间愣住了。
然后就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
过了一会儿,他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严肃。
……
于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像这么多年来,只有杨韧哲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其他人都只会说恭喜你,终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他可是秦舟,那个一幅画能换一套房的秦舟。
我要是说不想和秦舟在一起了,别人都会当我是疯子。
我低下头,想说些什么,杨韧哲突然换了个话题,试图逗我开心。
他从小就这样,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夕阳透过窗帘洒在窗台上,我有点想念秦舟了。
其实我受伤后第一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但他没接。
通常他不会这么久不回我电话,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给他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碰碰运气问问情况。
“秦哥啊。”
对面的人有些回避,但还是告诉我:
“他那个……陆筱筱,你知道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关进去了。”
“小姑娘在国内无亲无故的……”
“秦哥一直在派出所帮她处理事情,刚忙完,估计会给你回电话的。”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怎么这么平静。
“你猜陆筱筱怎么被关进去的?”
“怎么被关……”
“我报警让她进去的。”
……
我挂断了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就听到对面杨韧哲的话,轻轻地,和着夕阳的余晖。
“别结婚了,他值得吗?”
杨大夫,我和我媳妇儿的事,貌似还轮不到您来掺和。
这声音里带着火气,突然插进了我俩的对话。
我抬眼,撞上了一对深邃的黑眼睛。
衬衫依旧扣得严严实实,但他来的时候好像挺急的,也说不准是因为他现在的女朋友受伤了,还是他以前的女朋友被关进去了。
我的手腕被他稍微用力地拉起,我想挣脱,却被他按住了。
他生气了。
为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车里,空调嗡嗡作响,我们俩都没说话,他叹了口气,似乎想摸摸我脸上的绷带。
“疼吗?”
我猛地把头扭到一边。
还是一片寂静,他就那么盯着我,默数了几秒钟,好像确信我会先屈服。
是的,过了一会儿,我先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啥。
我问他:“秦老板,你知道这伤口是谁弄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依旧冷静,自持。
“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她在监狱里待一辈子,直到死。”
“我看过伤残鉴定书了,不至于那么严重。”
还好有绷带遮着,不然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我想说,秦舟啊,知道老婆脸被划了,跟人拼命的男人有的是,可你呢?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我报警时留下的警察号码。
我当着秦舟的面接了电话。
“林小姐,目前情况是这样的。”
“只要您愿意签署谅解书,对方愿意赔偿您二十万,您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我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像笑的笑容,用口型问他:
“你给的钱?”
他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我冷笑一声,然后对电话那头说:“我不签。”
电话一挂,身边的人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我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声音。
“随你便。”
由于脸上的伤,我不得不在家休息了几天。
在画室里加班加点,我终于在截止日期前提交了我的参赛作品。
这些天,都是秦舟送我回家。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有所软化。
可能是我脸上的伤痕,让他感到有些内疚。
连续几天,无论我怎么任性,他都表现出极大的耐心。
“哎哟,你换药的技术行不行?”
药水碰到伤口,我不由得缩了一下。
紫色的药水洒了出来,几滴溅到了他的衬衫上。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调整了我的下巴。
“嗯,不太会。”
“所以,你最好别乱动。”
“……”
这样的耐心真是难得一见,我连发火都发不起来。
再加上我的作品顺利入围,拆纱布那天杨韧哲告诉我不会留下疤痕,陆筱筱真的被关了几天。
这让我突然觉得,命运似乎对我有所眷顾。
这次我参加的比赛很特别,因为是最后一届。
我一直渴望赢得这个比赛的冠军。
最后一届意味着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在国内,能和我竞争的画家已经不多了。
但是有一幅作品,像黑马一样在比赛中脱颖而出。
我看过那幅画,非常有生命力,就像在荒野中自由生长的玫瑰。
那幅画的右下角,署名是陆筱筱。
她出狱的第二天,就在最后一刻提交了作品。
然后,她的作品和我的作品,在决赛中相遇了。
由于这是最后一场较量,所以本次的评选规则略有不同。
在评选日当天。
现场的九位评委将即时对第一和第二名进行投票。
评选和展览在同一天举行,因此许多圈内知名的画家都会莅临。
我与几位熟人寒暄过后,便瞧见了身着红白相间裙装的陆筱筱。
她那鲜艳的装扮,却丝毫不影响她的魅力。
她毫无拘束地坐在我旁边,与我一同抬头,注视着悬挂在舞台中央的我们的作品。
「这次评委中,有秦舟吧。」
「你觉得他会支持你,还是支持我呢?」
那个曾划伤我脸颊的女孩,带着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对我说:
「我猜他会投给你,毕竟你们都快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过去他也是这样,只要我参加比赛,他都会到场,熬夜帮我修改画作。」
她眯着眼睛,带着深意地微笑。
秦舟从不会出席我的比赛,也不会帮我修改画作。
她的话让我感到刺耳,但我并不想显露出自己的在意。
幸运的是,这时室内灯光熄灭,评选正式开始。
老套的主持人努力调动气氛,接着便是本次备受瞩目的环节:评委现场为画作投票。
我和陆筱筱的风格迥异。
我主要在国内学习绘画技巧,风格偏向内敛和精细,几位业界大佬毫不犹豫地将票投给了我。
而陆筱筱因为留学的经历,画风更加张扬和个性化,冲击力十足,几位圈内新兴艺术家都将票投给了她。
这样一来,双方的票数就打成了平手。
真是没想到,最终决定胜负的一票,竟然落在了一直坐在角落,面无表情的男子身上。
——秦舟。
哎呀,我早说过,结果得看他来定。
“那看来你赢定了,秦舟怎么可能选我呢?”
她轻轻一笑,但那掌声似乎带着点讽刺。
这场比赛对我意义重大,本该为夺冠而兴奋,可她的话让我更添烦恼。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最终结果,记者们纷纷亮起闪光灯,对着我们拍照。
一阵沉默后,主持人提高了嗓门:
“那么——”
“恭喜陆筱筱女士,您的作品《野海》荣获本次画展的桂冠!”
台下响起掌声,我承认,那一刻我有点发愣。
我抬头,看着她把头发别到耳后,踩着高跟鞋走向领奖台。
离开前,她小声对我说,只有我能听见:
“我一直以为,在感情上,你就是个输家。”
“现在看来,在画画上,你也不如我。”
画展评选尘埃落定,终于迎来了开幕的时刻。
宾客们现在可以随意欣赏作品了。
我站在自己的画作前,那显眼的“第二名”标签让我有些不自在。
“这幅画真是美极了。”
突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头一看,杨韧哲手插口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十分轻松。
“杨医生,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我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他却只是弯腰,专注地看着我的画。
“这幅画怎么没拿第一?评委们是不是看走眼了?”
……也就他敢这么直白地质疑那些权威评委。
“她虽然努力想展现光影效果,但技巧还差了点。”
“你看这里,好几笔都画得太重了。”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紧接着是一个男人低沉而严肃的声音。
“那幅第一名的画,一气呵成,相比之下,林烨,你缺乏她的灵气。”
秦舟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这位大评委怎么会有兴致来这里,还特意给我解释。
这让我在那一瞬间感到更加尴尬。
然后,我听到杨韧哲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挑衅。
“原来如此。”
“但在我眼里,她的画就是最好的。”
“毕竟,我眼里只有她,能看到的画也只有她的,所以对我来说,她就是最棒的。”
……
杨韧哲一向性格活泼,突然说出这种话我也不觉得奇怪。
但原本沉默的秦舟,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两个男人,一个紧闭双唇,一个笑得戏谑,气氛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甜美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秦老师,主办方要拍照了,快来啊。”
陆筱筱的出现就像一朵金色的花蕊绽放,她故意忽略了我,然后亲密地呼唤身边的男人。
秦舟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想,如果是以前,我早就去讨好他了,他的表现很自然,他在等我让步。
但这次我没有。
于是,在对视了一会儿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那天我是怎么离开会场的,我记不太清了。
那天的夕阳特别耀眼,仿佛红色的绸缎紧紧包裹着人的思想。
晚上主办方安排了聚餐,我没去。
我独自一人裹着外套往外走,与热闹的聚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我回头一看,夕阳下白色跑车的轮廓格外优雅,车窗里的人用我最熟悉的语气轻声说。
「走吧,去看夕阳。」
差点忘了,这个杨韧哲,也是个家有医院的富二代。
……
「没拿冠军,所以很失落?」
车子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驰,他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语气随意地问。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我倚着车窗,观察着夕阳与高楼的影子交错。
「这次比赛,是最后一届了。」
「我之所以知道秦舟,也是因为这场比赛。」
从小到大,我的成绩一直不错。
虽然不是那种被家长传颂的天才,但也没费多大劲就在重点高中名列前茅。
父母在我小时候一直认为「孩子得有一技之长」,给我报的绘画班一直没停。
高二时,我面临人生的选择,要么走传统的文理科,要么走艺术特长生的道路。
那时父母经常吵架,我不想待在家里,所以经常往画室跑。
之前老师带我们去看了一个画展,其中第一名的作品让我印象深刻。
秦舟的画有一种力量,能深深印在人的脑海中。
就像孤独的风雪,却带着精神世界的狂野笔触。
当时我拍下了那幅画,一直尝试临摹。
夏日的蝉声越来越长,我却怎么也画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
就在我有些沮丧地再次涂抹颜料时,一根手指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你看这里,光不是这样画的。」
声音特别轻。
因为他俯身与我平视画作,所以离我很近。
我侧身看他,高挺的鼻梁,被阳光照得有些发白的衬衫,深邃而专注的眼神只有画作。
他蹲在我旁边,然后我看到干净的指尖蹭过我的画,沾上一抹鲜艳的颜料。
勾勒出我未曾注意到的形状。
「即使是临摹,也不要只是复制一幅画,多想想你真正想画的是什么。」
高冷帅哥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回头,看到画室的老师倚在门边,脸上带着一种中了大奖的表情。
「你知道刚才那是谁吗?」
「谁?」
老师指了指,我的视线落在临摹画作的签名上。
秦舟。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后来我告诉父母,我想继续走绘画这条路。
我想有一天,我的画也能挂在那个展览馆里。
「但好像,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届,我都没实现这个目标。」
说到这,我有点沮丧。
说不难过是假的,那种全力以赴却一无所获的心情,被他人毫不犹豫地否定,就像烈日一样炙烤着我的心。
「所以,很难过?」
杨韧哲听完我的倾诉,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声问我。
「是的。」
我点点头,承认了。
「那就把不开心的事都抛到脑后吧。」
他伸手按了车内的某个按钮。
车顶缓缓收起,夕阳瞬间洒满大地,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然后他一脚油门,突然让我的灵魂都抛到了脑后。
这时我才慢慢回想起,学生时代,杨韧哲虽然和我关系最好,但我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而他则是满身刺头和问题少年。
高中某个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我问去哪里,16岁的他偷了哥哥的摩托车,没有驾照,带着我从破旧的校园一路驶向城市无边的天际。
此刻,他好像要置我于死地似的。
在经过几个非常棘手的急转弯后,我突然意识到,失恋的似乎不是我,而是我身边这位仁兄。
他开车的速度飞快,快到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下坡时一路狂奔,甚至有种失重的感觉直冲心头。
这不仅仅是把烦恼抛在脑后,简直是连命都不要了。
然而,在那个肾上腺素激增的瞬间,我竟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就这样死去也不错。
城市在旋转,夕阳映照着庐山,眼前的景色仿佛是一场最壮观的落幕。
汽车直冲向空无一人的悬崖,在即将越过地平线的刹那,突然停了下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了晨昏线中,乌鸦的叫声高亢。
由于惯性和安全带的作用,我们都向前冲了一下,雨刷器不停地摆动,我低头一看,两个车轮已经悬空在悬崖之外。
我躺在座椅上,仰望着明亮的天空。
他趴在方向盘上,笑着对我说:
“因为这是最后一场比赛。”
“所以,时机正好。”
“正好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当我踏进家门,秦舟的身影依旧缺席。
毕竟,他们的聚会总是拖得很长,何况,陆筱筱也在场。
说到陆筱筱。
时至今日,我还是摸不透她在秦舟心中的地位。
高中毕业后,我顺利进入了秦舟所在的大学。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实现心中的梦想,甚至没来得及靠近他,就被同年级的朋友告知,秦舟已经有了另一半。
也是,像他这样的天才画家,出身名门,自然有无数女生对他趋之若鹜。
尽管他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连粉丝都不怎么关注,但他的女朋友在我们当时的学校却是人尽皆知。
一方面是因为陆筱筱在大一那年逼得一个室友选择了极端。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一幅画作让她成为了那个奖项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
她确实是个大胆、张扬、热情,同时又极度自我中心的女孩。
秦舟被她吸引,并不令人意外。
她如同盛开的花朵,绘画天赋非凡,疯狂而自由,确实符合艺术家那种狂放不羁的精神气质。
甚至秦舟,那个八百年不更新朋友圈的人,也为了她特意发了一条动态。
那正是我暗恋秦舟的第七个年头。
有一次,我参加演讲比赛,最后的对手碰巧是陆筱筱。
我只记得一件事,当我演讲时秦舟并不在场,而陆筱筱上台时,他却意外地出现了。
他的目光始终紧随她,然后在台下轻轻地为她鼓掌。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但那天站在后台的我,心却痛得难以忍受。
秦舟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宽容,任由她任性、娇蛮、随时发疯,我想如果不是那件事的发生,他可能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只有当事人清楚他们之间的具体纠葛,简而言之,陆筱筱打算远赴海外。
她希望秦舟能与她同行,但秦舟不可能因为她要在国外学习两三年而放弃自己的工作。
终于,在某个时刻,这位总是要别人顺着自己意愿的大小姐彻底爆发了。
她录制了一段长视频,试图引导网络暴力针对秦舟,声称自己的男友限制她的自由,不让她出国深造,还指责秦舟有师生恋的不当行为,不配作为师长。
然而实际上,秦舟从未强迫她留下,甚至当初是她主动追求秦舟。
她堵在秦舟的办公室外,拍摄他,煽动网友对他进行攻击。
秦舟总是面无表情,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任由她将污名加诸于他。
可能是因为秦舟平时的行为太过正直,也可能是陆筱筱在网络上的形象并不正面。
这场网络攻击意外地适得其反,大多数人站在了秦舟这边,指责陆筱筱造谣生事。
有媒体联系秦舟,表示愿意提供一个平台让他澄清事实。
秦舟婉拒了。
……
后来,陆筱筱真的出国了。
她离开那天,秦舟可能没有去送行,因为我在学校湖边的亭子里看到了他。
他凝视着波光闪烁的湖面,似乎在沉思,后来我才理解,他看向陆筱筱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你说秦舟这样一个冷漠、骄傲的人,因为爱她,因为对她的感情毫无保留,所以无法回应她的伤害。
那天,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他。
秦舟甚至不记得几年前教过我,但之后他记住了我。
因为从那以后,我总是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纠缠了他很长时间,很久很久。
当我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箱子时,家门突然开了。
夏日深夜,或者说是凌晨时分,风就这么一股脑儿地往屋里钻。
门口站着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喝酒不显脸红,所以我看不出他是否醉了,衣领凌乱,被风轻轻吹起。
“你要去哪儿?”
他低头问我,仿佛这不过是凌晨时分的普通问候。
他挡在门外和我之间,我拉着行李箱。
“秦舟。”
我喊出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没人知道,我在闷热的夏风中默念过它,在凄凉的秋雨中也默念过它,它太刻骨铭心,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放手,毕竟,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所以,面对他,我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我要离开了。”
他稍微侧了侧身,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轻声问我,似乎认定我只是在闹脾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让步。
“我不回来了。”
我拖着有些沉的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
他没什么兴趣帮我一把,连开口的兴趣都没了。
就这么靠在门边,目送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并不刺眼,但我还是眯起了眼睛。
当我用手遮住额头时,身后的男人终于动了。
“好吧,那就别回来了。”
这就是他那天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许多年后,他的朋友偶然提起。
说秦舟后来反复念叨。
说他做过最蠢的事,就是当初对我说了那句蠢话。
从我工作的地方搭高铁回老家,大概得花上一个小时。
所以当我踏进我妈家的小院,还能尝到他们早上新鲜包的云吞。
我站在门外,手里拎着行李箱,我妈刚买完菜回来,我俩就在门口不期而遇。
我猜她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可能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
朋友们都夸我包云吞的手艺不错,但说实话,我妈的手艺才是真的顶尖。
我连吃了三个云吞后,我妈才小心翼翼地问我。
「是不是……」
「跟小秦闹别扭了?」
我点点头,放下筷子,认真地对她说:「妈,我不打算和他结婚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更没想到,说出口时我竟然能这么平静。
我妈……从小到大,她都坚持让我自立。
所以她从不干涉我的决定,当然,我惹的麻烦也得自己解决。
所以,当朋友们的电话几乎要把我手机打爆时。
我索性发了条朋友圈,向几个比较亲近的朋友报了平安,然后就把手机关机了。
「原定于7月16日与秦先生的婚礼因故取消,给大家带来不便,深表歉意。」
……
我就这样关了手机,在家闷头大睡了几天。
那感觉就像是在做一场循环的梦,梦了好久好久,有炎热的夏日,有雷声轰鸣的雨天,有雪花纷飞的冬天,梦里有时有秦舟,有时没有。
但有一天傍晚醒来,再想起秦舟,我发现自己内心异常平静。
太平静了,平静得我都有些害怕,没有了那种酸楚的痛苦,没有了心跳的不规律,很多年后我想起那一刻,是一瞬间的,又好像是多年积累在那一刻爆发。
那一刻之后,就再也提不起那种感觉了。
再打开手机,已经有几百条消息了。
有些是不太熟的朋友发的,有些是明显幸灾乐祸的,秦舟的消息没有,倒是他一个朋友给我发了不少。
这哥们是那种阳光开朗的大男孩,自来熟得很。
「嫂子,你和秦哥怎么了?」
「秦哥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我跟你说,秦哥人不错的。他喜欢你,真的,我们都知道,他要是不喜欢你,不可能对你那么好。」
「他就是嘴上说说,你知道的,你别生气了。」
「秦哥这几天虽然看起来没事,但我们看得出来,他心不在焉。」
「前几天他半夜开车撞电线杆了你知道吗……」
话太多了,我把他拉黑了。
原本那份工作我已经在网上交接完了。
这几年我攒了点钱,足够我逍遥一阵子。
我妈嫌我在家待着碍事,所以我一边在外面闲逛,一边开始规划未来。
路过一个公园时,刚好看到一些兴趣班的小朋友在公园画画。
现在的小孩真厉害,哪像我们小时候就是随便涂鸦。
我对一个安静画画的小女孩产生了兴趣。
她的画很漂亮,是很多同龄小朋友的偶像,但构图有点死板,看得出是按套路来的。
「小朋友,光点为什么放在这里呢?」
我指着她的画问道。
「可是老师说,光点就应该放在这里呀。」
「但是我们画画要根据自己的观察来画,对不对?」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找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倒影,但过了一会儿她不说话了,
我听到她说:「姐姐,有个帅哥哥在看你。」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肩上,他依旧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但很奇怪,我的心已经灰暗,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种不顾一切的激动。
夕阳西下,画画的孩子们也陆续离开了。
我们站在公园的秋千旁,沉默不语,我有种感觉,如果我不先开口,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说话。
所以我选择了直接离开,但没过多久,我的手腕被他拉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香气,还夹杂着一丝烟草的味道。
他戒烟很久了,不知为何最近又重新抽了起来。
“林烨。”他叫住我。
“我们非得这样吗?”
我看着他那紧锁的眉头,似乎怎么也想不通。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变得糊涂了。
“秦舟,我这不算是在闹脾气。”
“我并不是要你来安慰我,我只是不想和你结婚了,也不想继续待在你身边。”
“我算什么,对吧,没人会在乎。”
“所以秦舟,恭喜你,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还是紧皱着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退后几步,转身走回家。
真没想到,隔了一天晚上,我竟然还能在家门口撞见他。
夜幕下,四周既安静又嘈杂,那辆黑色的辉腾慢慢摇下车窗,露出了男人略显疲惫的脸庞。
我本打算绕过他走开,可他一开车门,直接挡住了我的去路。
夏日的蝉声此起彼伏,我和他隔着车门相望,街灯的光斑斑驳陆离,却找不到我们越来越长的影子。
“我和陆筱筱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
“那次比赛的评审,我心里确实更倾向于她一些。”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我以后就不参加有你在的比赛评分了。”
“不是这样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眉毛微微一挑。
“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了,秦舟。”
他的脸色又沉了沉,似乎不明白我为何还要这么说,
“比赛的结果,和秦舟,这两件事是两码事。”
“比赛对我来说无所谓,秦舟,对你也无所谓了。”
“也不是完全无所谓。”
我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秦舟,我连见你都不想再见了。”
“……”
我以为我这么说他应该明白了,但他还是不让我走,月光下,我看到他低下了头。
“林烨,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如果有,你告诉我,我会改。”
“我们可以不让事情变成这样……”
“秦舟!”
我突然喊了他的名字,不顾他惊讶的表情,硬是把车门推了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就得怎么样?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必须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必须离你远远的?”
“你以为你是大明星啊?谁在乎你啊?”
这句话,绕了一圈,却又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没有再去看那重重阴影中的男人是什么表情,转身,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秦舟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眼前。
说实话,现在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忙碌的时期。
那天早晨,我出门时,又在一辆黑色辉腾车旁瞧见了他。
「林烨,我……」
他手里提着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东市的馄饨,我记得很久以前我跟他说过,小时候我最喜欢吃这家的馄饨。
他并不是完全忘记了关于我的事情。
我站在那里,注视着他。
「秦舟,成年人如果不懂得如何结束,那就太尴尬了。」
他的手又垂了下去,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觉得对于他这种自尊心强的人来说,这辈子最难堪的事,可能就是来前女友家求和好。
但他竟然还能这么坚持不懈。
「林烨,你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看到我又要离开,他拉住了我的手,但这次我挣脱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秦舟。」
我又叫他的名字,我注意到他因为我叫他而呼吸急促。
「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吧。」
……
他的眉毛放松了一些,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走了大概一百米后回头,他依然站在那里,目送我离开。
签证终于到手了。
机票也已经搞定。
之前在学校里关系不错的学姐在新西兰开了个工作室,她邀请我过去发展。
其实我一直都挺想拓展西方市场的,但之前因为秦舟,这个计划就搁浅了。
他不可能出国,而我得陪着他,所以这个念头也就慢慢淡了。
我妈也很支持我出去看看,说等我稳定下来,她也会过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等签证的消息。
今天下午的飞机,行李也不用带太多,学姐那儿什么都有。
坐在飞机上,我想,我也没骗秦舟。
我是让他等我回来再说。
我只是没告诉他,我不会回去了。
……
后来,我去了新西兰找学姐。
那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有欢笑也有泪水,
之后为了寻找灵感,我开始环游世界,居无定所。
很多时候,只能通过明信片和国内的朋友保持联系。
我妈在老年大学找到了工作,教人书法,她说不能指望我,过几年她也要到处飞。
陆筱筱拿了那个奖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有人说她江郎才尽,但艺术这东西就是这么捉摸不透,曾经的天之骄子突然坠落,几年后她被爆出靠吸毒来维持创作灵感。
在国内被封杀后,她来到国外,依旧沉迷于糜烂的诱惑,很快各种不雅照片遍布社交平台。
最后一次,我在一个友人的手机里看到了她的照片。
她似乎爱上了穿白色裙子,但深陷的眼窝配上苍白的妆容,加上那不明所以的表情,几乎让她看起来像一个被吸干精气的饿鬼。
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宾客散。
到最后看到她那张照片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对她,对那些在漩涡中挣扎的情感,我已经忘记太久了。
所以,只剩下空洞的目光。
杨韧哲不干医生了,组了个乐队。
这确实是他的风格,他就像一只自由的鸟,其实我们有朋友也说过,小烨,你没看出来小杨喜欢你吗。
可是,有些人是不是更适合做朋友呢。
我在冰岛的极光下打开了他寄给我的明信片,上面有他们乐队的合影,还有他的亲笔信。
他说:
「阿烨,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追逐梦想的勇气,不管成功与否,你都尝试过。
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但你真的很勇敢。
因为,我想,我是那个不敢伸手去追逐的人。」
我把信合上。
看着呼出的白气,在一片翠绿的星空中弥漫。
番外(孤岛)
明哲是个三流艺术杂志的编辑。
每天就是写些艺术圈的八卦,编些吸引人的标题过日子。
那天,他的主编跟他说,找到了个大画家,如果采访得好,这期杂志肯定能大卖。
为此,他特意洗了三天没洗的头,连衬衫都是新买的。
可当他来到「大画家」的住址,心里就咯噔一下。
爬上老旧的楼梯,心里又咯噔一下。
哪个大画家会住在这么破旧的小区啊?!
「你谁?」
看到他站在门口,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过来搭话。
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黑色短裤,虽然看起来有些颓废,但五官端正,还真有点艺术家的气质。
手里拎着两碗馄饨,淡淡地问他。
「哦,我是《看世界》杂志的编辑,之前……跟您约过的。」
感觉对方还挺像那么回事,明哲搓搓手,笑着说道。
男人看了他两眼,然后点了点头,给他开了门。
「我老婆可能还在睡觉,你小声点。」
明哲点点头,心想,这颓废画家对老婆还挺体贴。
男人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窗户开着,外面的风吹起雪白的窗帘。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准备了两份,两份拖鞋,两份玩偶,
男人把馄饨放在桌子上,然后朝屋内说。
「老婆,你醒了吗。」
「刚买的馄饨,趁热吃吧?」
明哲一听,想着要怎么跟这个家的女主人打招呼,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这个屋子里有人走出来。
他抬头,和男人黑色的眼仁对视。
男人抬了下眉,不解地看他。
「额,您夫人……」
「嗯?」
「您夫人是?」
「她不就在这。」
是盛夏,但窗户吹进的风让人脖子发凉。
他看着男人确实像在牵什么东西,但他旁边什么也没有啊。
「您……」
明哲直冒冷汗,鸡皮疙瘩乱飞,想说您别逗我了。
就看见男人蹲在椅子前,夹了颗馄饨,然后朝空气喂过去。
「不烫。」
「你最喜欢吃的,我记得,我都记得。」
啪嗒,馄饨掉在椅子上,溅起微妙的汤汁。
男人又拣起第二颗,依旧朝空气喂过去。
「我不会再让你不开心了。」
又掉了,这次滚落在地上,沾上了细碎的灰尘。
「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不会再对你那样了,真的,再也不会了。」
又一次,馄饨从筷子上滑落,洒得到处都是。
洒得明哲一个激灵。
他妈的。
不是神经病就是撞邪了,他在略微思索了两三秒后拔腿就跑,
还给人很贴心地把门带上,连着跑下了楼道,不带回头的,仿佛身后有什么追着他的洪水猛兽。
他在楼下那棵巨大的榕树下喘气时,正好有个买菜大妈路过。
想着主编交代的任务,也不能一点都不完成。
于是逮住大妈打听问问。
「阿姨,请问那个,您知道 408 号房那位,是……什么人吗?」
一听 408 大妈那是一个声情并茂,就差在他的脑袋上挥舞大蒜把了。
「408?害……疯子!」
「之前听说还是个画家来着的??」
「画家哪住这老房子……哪个晓得喽。」
「天天幻想着自己有老婆噶,哪有啊。」
说到这,大妈神秘兮兮的凑近他,
「但我听人讲噶,是真老婆跑了,精神受刺激可得,半夜飙车冲下山崖,手嘛,断的了。」
「没办法握起画笔啦,整个人也疯疯癫癫的。」
「之前有人来说要带他起治疗嘛,不愿意去哟。」
「人家问哪样不愿意去……」
「他讲,治好就见不得他那个幻想中的老婆了。」
「你说,不是个傻子噶?」
明哲点点头,合上了记录的本子。
画坛就是这样,有人是如日中天的新星,有人就如黯然陨落的破败,对于他们来说,只关注于眼下存在的价值。
秦舟是谁,他不认识。
即使主编跟他说那是个曾红极一时的画家,可现在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整天待在老旧房屋里发疯的穷光蛋罢了。
她走了,也带走了他所有的骄傲与灵感,失去了画笔,缪思女神也不再光顾他,从此一蹶不振,颓废无边。
连被三流杂志采访的价值都没有。
烂在春枝缠绕的旧房子里,也不会有人知晓。
(全文完)